七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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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《暗流》《画骨》《末世法界》

「1」邂逅


梅雨季总是不愁水的。

  

  

可这水没能洗净天空的阴,月亮一点一点沉下去,卤素灯喧宾夺主,彻夜长明。



路人踩着雨,形同蚂蚁,穿梭鳞次栉比的“钢铁森林”,上方光芒一片,投影成像成为企业间的新兴流动宣传。


  

女郎的脸在立体灯的影响下如梦如幻,羽毛球绕虚拟屏飞行一周,定格在她自由握拍的手。汽车一路驰行,与跃水的海豚隔空照面,消失发生在短暂相接后。醉鬼游荡街头,恍惚冲幕前的歌姬伸手,歌姬穿过小臂,扑了个空。

  

   

花绿环影里,棱镜生物科技公司的Logo低调悬浮,四四方方,既像摄影镜头,又像独眼,悄悄记录隐没都市的声色犬马。


  

江对岸,五金日杂混在一众光鲜亮丽中,素妆上阵。


  

店里除了一台老式电脑还在运作外,简直听不到其他声音。


  

荧幕前的青年手速快得难以捕清,他一心二用,沉迷游戏的同时还不忘扫描顾客身上的基因码入账。


  

基因码是棱镜研发出来的产品,通过提取每个人身上的基因,绘制成类似条纹码一样的东西,取代了信用卡和身份证,全球通用。


  

键盘敲击卡了下壳,原因在于柜台扫码付款的顾客正嘟嘴要亲智能仪,唇面的黑色条纹一闪而过,黄明昊不想节外生枝,假装忘记今早来了个将基因码印在屁股上的人。


  

要尊重不同的人对基因码纹身部位的选择。



“王嬢嬢,王嬢嬢。”



架子上的玄凤鹦鹉梗头向进店阿姨打起了招呼。



王怡合是五金店的老主顾,以前面对热情似火的“拿破仑”,她总要给予回应,可这段时间,“拿破仑”总是热脸贴冷屁,幸好它是鸟,伤心也无谓。



拿破仑是黄明昊取给玄凤的名儿,为此,张清曾向一个到华旅游的法国友人解释了小半天,绝对没有侮辱贵国皇帝的心。



大多时候张清都摸不透自己侄子在想什么,碍于他的性子,总是一个人,所以才去花鸟市场选了只跳脱的鹦鹉陪他。



玄凤嘛,和一只长了翅膀的狗没差。



王怡合挑了一盒螺丝,拇指贴过智能仪,付款完毕,从头至尾没向黄明昊打过招呼,连拿破仑的殷切声也忽视了。



黄明昊早已司空见惯,自己在这些主顾眼中无非是个“怪胎”,可王怡合连拿破仑也不理了,这又是为什么?



又有人进五金店,今天生意还挺好。



王怡合与新来的客人擦肩,对方停步,回望了背影一眼,拿破仑又闲不住了,扑哧翅膀,咿呀学语。



“帅哥,帅哥。”



黄明昊没理,视线紧随鼠标游行,在一拳灭掉对手后,听到电线落桌的声音。



“结账。”



音色从过滤口罩传出,略沉。客人撂起袖子,将手腕靠内的位置贴近智能仪。



“老板,你这鹦鹉真有趣,卖吗?”



黄明昊这才留意到进来的是俩人,一个黑背头,一个银白半马尾。



结账的是背头,问他卖不卖鹦鹉的是半马尾。



“不是老板,不卖。”黄明昊收好智能仪,准备再开一盘游戏。



“小兄弟,你爱玩游戏怎么不考虑进「世界树」,万一——”



“莫蓝山,该走了。”背头发话打断了叫莫蓝山的半马尾。



“急什么?我还有东西没买呢!”莫蓝山风风火火往放着金属材料的货架方向赶。



“帅哥。”拿破仑又叫了。



这一局游戏速战速决,黄明昊大获全胜,他伸了个懒腰,想起今晚还没喂拿破仑,于是囫囵撕开饲料,倒在了不锈钢盘子里。



“帅哥!帅哥!”拿破仑对着背头叫唤,一直不进食,这让黄明昊有些头疼。



“先生,您能暂时到后面去吗?”



背头说了声好,估计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只鹦鹉因为自己产生进食障碍,够无语。



黄明昊将盘子推近,拿破仑嘬起小嘴,开始享受迟到的“晚宴”,头顶的几搓长毛跟随吞咽剧烈抖动,看来是饿坏了。



“口罩都没揭,怎么看出来的?”他逗弄着鹦鹉,自顾发问。



五金店的门被毫不客气的推开,正在咀嚼的鹦鹉下意识张口。



“坏人来了!坏人来了!”



打头的马仔早年打架,眉峰徒增道疤,形成眼下的虚假式“断眉”,经典的夏威夷衬衫,又花又土,他身边的小弟瞧着有一米九,高颧骨,菱形脸,每次进店都会下意识弯腰,像只误入人类社会的长颈鹿,还食肉。



大哥陈达,小弟严奇水,这条街有名的地头蛇。



从张清带着黄明昊在这儿开起五金店后,他俩就没少找茬,原因有二,一为张清,二为黄明昊。



美艳小姨和冷血侄子的故事经常被街坊邻居编排,当作饭余谈资。



陈达从进门起就拖着一把椅子,椅脚沿路留下声声刺耳,像指甲抠玻璃。



刚进初夏,黄明昊却手脚冰凉。



“小崽子,脸这么白,怕我像你爸那样打你吗?”椅子停在青年面前,陈达反跨坐稳,两手垂在横梁,戳人伤疤毫不费力。



“放心,我可不想当你爸。”陈达左顾右盼,“你小姨呢?”



也许是陈达那身夏威夷衬衫作怪,带刀疤的脸逐渐模糊,落到黄明昊眼中,变成了十多年前装饰窗户的花帘,和自己八分像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抡起椅子砸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。



惨叫、哭声、求饶此起彼伏,习以为常的一天。



直到白刀子变成红刀子,女人捂着小腹在地上抽搐时,这场噩梦才得到清醒的钥匙。



年仅十岁的男孩在目睹母亲被父亲误杀,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,又在父亲被捕后出任法庭,全程没有流下一滴眼泪。



“原告,你与被告是什么关系?”



职业生涯头一回遇见年龄这么小的原告,连局外人都听得出法官放轻了声音。



“他是我爸,死者是我妈。”



“你不难过吗?”



“为什么要难过,每个人都会死。”



被告席上的男人失了控,栏杆锤得当当响,法警从两头押解,将他按在桌上,脸撞了一下,活像斗败的鸡。



“你这个冷血怪物!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哭,臭婆娘护你护得紧,死了也没见你伤心,早知道就该一刀子送你去和她团聚!”



男孩站在原告席,身后是一群举相机的记者媒体,耳边传着父亲的谩骂,而母亲的尸体正在焚化炉接受火化。



他在同一天,失去了给予自己生命的两个人。



张清坐在陪审团,对侄子心生怜惜,庭审结束后,她主动走到男孩身边,希望他能跟着自己生活。



“小姨,哭出来的话是不是更像正常人?”



张清试图去碰男孩的手,对方巧妙回避了,考虑到他不喜欢与人接触,索性放弃。



“妙妙,你不需要学习别人,你就是你。”



“可爸爸说我有病,所以才会情感缺失。”



张清在心里把那位不称职的杀人犯骂了个底朝天。



“杀人犯的话听了辣耳朵,我们妙妙可是天才。”



女人领子间的花纹慢慢与陈达的夏威夷衬衫重合,问出的话没得到回应,陈达心生不悦,冲身旁的严奇水扬了下巴。



严奇水作威作福,揪起青年的黑背心,行走中途还撞翻了供拿破仑填饱肚子的饲料,不锈钢盘子落在地上,原本沉静如水的日杂店被迫卷入了海啸。



莫蓝山纠结于选哪种型号的合金,感受到身旁那人蠢蠢欲动,不轻不重的开口,“丞,人类的纷争,我们不好掺合。”



范丞丞浅浅附和了一声,开始催促莫蓝山快点对手头的合金做出抉择。



即便被人拿捏,黄明昊也没表现得太畏惧,他从小因为情感缺陷受尽白眼,对来势汹汹的威胁习以为常。



不过是挨几下。



严奇水原只想吓唬他,却被拿破仑啄了眼,他怨不过,非要拿软柿子出气,于是身为主人的黄明昊就多了一项看管不利的罪名。



范丞丞留意到柜台的动静,提紧口罩后想要原路返回,一根软管作了拦路虎,莫蓝山抓着管头晃悠,“想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?”



“丞,菩提的人还在附近,你要是出手,他们一定会发现,到时候这家五金店保不保得住都两说。”



雨霏不绝,张清在过红绿灯时就通过五金店的窗子瞄到了俩上门找茬的刺头,她顾不上等人车衔接的那几秒,拔腿就跑,终于赶在黄明昊挨揍前推开了店门。



“住手!”进门前,她将一路拎着的黑塑料袋移到了身后。



陈达看见她来,眼睛发亮,一脚踢开严奇水,揽着黄明昊冲张清眉开眼笑,“清妹子,我跟昊侄玩儿呢。”



“别乱攀亲。”张清怕他伤着侄子,连雨水都忘擦,火急火燎地拉黄明昊过来。



柜台这边的恶人气势小了些,莫蓝山收回软管,像早有预见,“瞧,人类有自己的处理方式。”



他继续纠结合金选材,商架上的货件虽多,但胜在排列整齐,挑起来直观清晰,刚要把右手的软管放回去,范丞丞将过滤口罩拉到了下巴底。



“蓝山,刚刚为什么要教唆他进「世界树」?”



他音色温润,潜进莫蓝山耳中却没做到细无声。



“你是在杀人。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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